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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0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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◎那麽大的脾氣?◎

從董事長辦公室出來,已是日落時分。

餘暉洋洋灑灑地照在車窗上,映出淡淡的斑駁。

易辭洲坐在車後座,閉著眼,臉色差得很,也沒有說去哪,司機只能默不作聲地圍著環城路一圈一圈地轉。

等到夜幕降臨,夜晚的霓虹燈將整個千城點綴出耀眼的繁華,易辭洲突然睜開眼睛,說道:“南沙灣。”

司機稍稍一楞,便立刻打起左轉燈變道,“是,易總。”

不多時,車子就停在了南沙灣的門口。

今天不是周末,人不多,但是來應酬的男人們也不少,都是拉幫結派三五成群。

剛一進門,眼尖的張經理就認出來了是誰,他迎上去問道:“易總今天是來……?”

易辭洲不耐煩地繞過周圍幾個穿著暴露的女人,說道:“老房間。”

經理點頭又問道:“要找幾個人來陪您嗎?”

易辭洲揮了揮手,大步朝自己熟悉的包廂走去,“不用,只喝酒。”

他既然這樣說,也沒有人敢再跟著他,連張經理都使了臉色讓人趕緊去請廖霍。

包廂內,易辭洲一杯一杯喝著酒,幾杯烈酒下肚,連一點苦澀都沒有體會到。

他緊緊握著酒杯,回想起易宏義的那些話,混跡著卑微的自尊,難得在這一刻徹底崩潰。

他雙眼通紅地看著眼前屏幕上花花綠綠的畫面,狠狠將酒杯砸向了地上,“同樣都是易覆山的兒子!我他媽已經做得夠好了!到底哪裏比不上他?!”

“嘩啦”一聲。

隨著玻璃跌落在地上的聲音,包廂門被猛地推開。

易辭洲擡頭側目,見是一張熟悉的面龐,只勾了勾嘴角,便繼續又往另一只杯子裏倒酒。

“陪我喝幾杯。”

易辭洲倒好酒,推給廖霍。

廖霍散漫輕浮地笑了笑,接過酒杯,懶洋洋問道:“怎麽?誰惹著你了?跑到這來耍酒瘋。”他喝了一口,故意壓低了聲音:“你不怕你爺爺來逮你?”

手裏的杯子已經攥得滋滋作響,易辭洲悶了一大口,重重將酒杯置在桌上,“老爺子沒幾年了,也管不了我多久了。”

“果然又是你家老爺子在作祟。”廖霍嗤笑,“你說說,都是親孫子,都是姓易的,有什麽不一樣?”

“呵……”易辭洲瞇著眼睛冷笑一聲,“在老爺子眼裏,我就是不一樣,誰讓我是外面女人生的呢。”

廖霍一聽,無奈搖了搖頭,起身朝門口走去,然後輕描淡寫地來了句:“我今天有事,喊個人來陪你?”

易辭洲喝著酒,沒拒絕。

幾分鐘後,門又被推開。

易辭洲沒有擡頭,但憑走路的聲音和身上的味道,他也知道是誰。

“坐。”易辭洲拍了拍身邊的位置。

沐沐扭著腰身走過來,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易辭洲,便端起桌上的酒一飲而盡。

“易總,廖先生喊我來陪您。”

今日有所不同,她沒有戴那副誇張的金屬色耳機,也沒有穿滿是流蘇碎片的夜店短裙,頭發散落下來,那雙眼睛,倒是有點像那個聾女人。

易辭洲眼簾微垂,沈默了好一會兒,這才擡頭瞇了瞇眼,張開雙臂斜著身子往沙發上一靠,點了點頭,“過來坐。”

沐沐心底猛喜,來不及詫異,便端了杯酒,順從地貼在男人的懷裏,“易總,喝一口嘛……我餵你?”

毫無疑問地說,酒精是個好東西,沐沐的臉,漸漸在昏暗的燈光下,顯出淡淡的紅暈和眼眉流轉的放浪。

她含了一口酒,故作扭捏地在口裏輾轉了一番,當著他的面慢慢地咽下。

易辭洲低著頭,默默看著她,眼前卻浮現出舒晚那張柔美的臉,可是那張臉,卻越來越冷漠……

比起那個每根頭發絲都散發著抗拒的聾子,懷裏這個,更能讓他得到片刻的滿足。

他喝了一口酒,“你很乖。”

沐沐垂著眼睛說道:“易總,有什麽事過不去的呀,今天這麽生氣?”

易辭洲瞇了瞇眼,“你想知道?”

沐沐擡眼看著他,在他懷裏稍稍一蹭,抿嘴道:“像您這樣身份的人,還能被什麽事氣到呀?”

“我這樣的身份?”易辭洲目光一沈,連聲音都沈了幾分,“你覺得我是什麽樣的身份?”

沐沐眨了眨眼,不明所以地說道:“大家都知道呀,您可是易家唯一的嫡系繼承人,整個TPN集團以後都是您的。”

易辭洲:……

包廂昏暗,又被時有時無的燈光掩蓋了神色的遽變,沐沐並沒有發現易辭洲的臉色仿若深淵谷底,依然嬌聲說道:“易總,如果今晚您讓沐沐陪您,以後可得記得沐沐的好呢……”

“……”

沒有得到回應,沐沐有些遲鈍地側了側頭,待她發現易辭洲眼底閃過一絲狠厲的寒光,不由地往後一縮。

“易……易總?”

易辭洲壓低了聲音,擡起手,手指刮過她的發絲,停留在她的耳垂,“你剛才說什麽?”

沐沐一楞,顫音試探道:“今晚,我陪您啊……”

易辭洲搖了搖頭,“不,前一句。”

沐沐繼續道:“您是易家唯一的嫡出繼承人……”

“是麽?”易辭洲擡手撫著她的面頰,指尖地的溫度順著細膩的皮膚惹起一陣顫栗。

沐沐閉上眼睛,呼吸愈加急促。

誰都想攀上易辭洲這棵大樹,哪怕只有一夜之情,也是一條羅馬路。

然而,只聽頭頂傳來一聲冷冷的聲音:“我說過我是嫡出了嗎?”

沐沐:“?”

……

幾分鐘後,包廂的門猛地被推開,把幾個候在外面的保鏢嚇了一跳。

記得剛才張經理交代過,裏面的大老板一時半會兒出不來。

可是這才剛過一刻鐘,就眼見著人家一臉陰鷙地從包廂裏大步走了出來,而那聲音就像從地獄飄過來一樣……

“跟你們經理說,我不想在這再見到她。”

千城四月的天,夜晚依然能感受到寒風的刺骨。

已經晚上十點了,估摸著易辭洲也不會回來了。

舒晚將工作室的窗戶打開,夜色微風中,綿漿紙被精心裱在畫板上,一旁的木箱上擺滿了松鼠毛的畫筆和散發著礦石味道的顏料。

映入眼簾的,是一幅只花了一半的畫。

畫中,長滿青草繁華的後花園,有著清澈的歐式水池和實木搖椅,一個男孩站在旁邊,只有簡單的輪廓,沒有清楚的五官。

窗外的微風輕輕吹拂,在耳邊發出“呼呼“的聲音。

舒晚摘掉助聽器,正準備繼續作畫,提筆的一瞬間,她忽地就頓住了。

筆尖在男孩的臉龐處停留了許久,這麽多年過去了,根本記不清那時候的易辭洲到底長什麽樣了。

回想起那個被束縛的婚約,回想起那場荒唐的婚禮,回想起她這一年的日日夜夜。

兩個字形容,呵——裂了。

舒晚煩悶地抓了抓頭發,悶悶吼了一聲,就將畫筆扔在了洗筆筒裏。

“噗通——”

這一聲,伴隨著水花“嘩啦”而出,舒晚沒有聽到,但是某人倒是聽得清清楚楚,還被洗筆筒裏的水不偏不倚地濺了一身……

易辭洲楞著眼睛一下就滯在了那裏。

自己只不過剛剛推開門,才走到她身後,就這麽被莫名其妙潑了一身,這女人的無名怒火,也不知道從哪裏來的。

易辭洲摸了摸自己的襯衣,上面松石綠的顏色還帶著水漬緩緩散開,他瞇了瞇眼,本想發一通火,但還是先克制地喚了一句:“舒晚?”

眼前的女人毫無反應,甚至連回頭的意思都沒有,只是安安靜靜地坐在那,任由畫室的燈光和窗外的月光將她包裹住。

借著月光,易辭洲似乎第一次認真地看了看舒晚的背影和側顏。

她的頭發十分柔順,帶著淡淡的光澤,被一支畫筆簡單地綰起,松松垮垮地垂在頸部,遮住了大片的白皙。精致的下頜線從耳垂勾勒到下巴,曲線流暢,宛若被流水雕刻一般細膩自然。

然而當視線逐漸停留在她光禿禿的耳朵上時,易辭洲渙散的眼神忽地一下就凝聚了起來。

她聽不見。

舒晚背對著他,因為摘掉了助聽器,她全神貫註地盯著眼前的那幅畫,完全沒有發現有個人就杵在她身後靜靜看著她。

等到她突然發覺有一道陰影擋在了畫紙前,她一驚,猛地回過頭站起身,腳下被畫具一絆,頭頂直接就撞到了易辭洲的下巴。

“咚”地一下,兩個人都疼得踉蹌了一步,舒晚在喉嚨裏嗚咽了幾聲,擡手去揉發脹的頭頂。

易辭洲也被撞得不輕,他“嘶”了一聲,眼神一沈,但看著眼前女人稀裏糊塗的樣子,心底一股怒火也不知道該怎麽發作。

他走到桌邊,拿起助聽器幫她戴上,然後自顧自地坐在了一旁的沙發上,問道:“那麽大的脾氣?”

易辭洲聲線很沈,聽不出太多的情緒,但身上濃重的酒味卻讓舒晚止不住地生出一絲厭惡。

舒晚不冷不熱地問道:“你又喝酒了?”

易辭洲泰然自若地點點頭:“怎麽?不行?”

“沒有。”舒晚轉身將畫筆和洗筆筒收拾好,又用毛巾抹了抹桌子,“你喝死了都行。”

“……”

又是這種冷冰冰的話。

出乎意料的是,易辭洲聽了,沒有生氣,反而覺得很是有趣。

而然舒晚並不知道他有沒有生氣,她也怕他惱火,於是睫毛輕輕一顫,轉移了話題問道:“你今天過來是有什麽事找我嗎?”

易辭洲也沒再多深究,便坦然自若地點點頭,“是。”

舒晚詫異一震,拿起一旁的毛巾仔細擦了擦手,若有若無地哂笑:“你還能有事找我?”

是啊,兩個毫無感情牽絆的人,又怎麽可能有事情找對方呢。

舒晚也知道易辭洲為什麽會娶自己,自從結了婚,婚姻就是名存實亡的東西了。

昏暗的房間中,他身形高大,整個人都顯得充滿壓迫感。他沒直接開口,只是幾不可查地觀察著舒晚臉上的表情和她那雙漂亮幹凈的眼睛。

爺爺的話還在腦海裏穿梭不止,將他緊繃的精神提到了極點。

易辭洲嘴角輕勾,不疾不徐地說道:“找你給我生個孩子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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